导读

赓续奋斗志，传承家国情。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，山东青年报刊传媒中心、山东画报社联合策划推出 “我和我的父辈”系列报道，通过讲述一代又一代人的接续奋斗故事，展现祖国的发展和巨变。今天，我们走进李娟和她的爷爷李兴时，聆听李家皮影传承人共同守护和发扬济南皮影戏的故事。

来源:《山东青年》杂志 作者：董云宇 丁一洲

“一口叙还千古事，双手对舞百万兵”。济南皮影经历过兴盛蓬勃，也曾游走在失传的边缘。十多年前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、济南皮影第三代传承人李兴时曾悲观地想过：“济南皮影到了我这一代，或许就没了。”

如今，让李兴时感到欣慰和骄傲的是，孙女李娟“立起来了”，济南皮影不仅有了第五代传承人，还成立了“皮影女团”。在年轻一代的努力下，皮影不再只是一门“老手艺”，更成为一种潮玩，一种文化自信。

如今爷爷已经85岁了，看着孙女小有所成，满是欣慰（杨超/摄像）

济南皮影，浓浓的山东味儿

一方幕布，一束灯光，几个皮影上下翻飞。伴随着急促的鼓点和几声响亮的锣声，骑着白马的唐僧出现在大家面前。“哎呀，哎呀呀，这是为何事啊？”“唐僧……”随着剧情的不断发展，李娟的声音也在唐僧和妖精之间来回切换。

每一个道具里都凝结着皮影艺人的心血（杨超/摄影）

李娟，是一位“85后”，国家级非遗项目——济南皮影第五代传承人，也有人称呼她是济南皮影首位“女掌门”。回忆起童年的时光，似乎怎么也绕不开皮影戏。

作为济南唯一一个传承有序的皮影家族，李家皮影披荆斩棘走过了百余年。济南皮影是由李娟的高祖父李克鳌带到济南的。“当时，我爷爷的爷爷家乡受灾，不得已从邹平来到济南谋营生。”李娟小时候常听爷爷李兴时讲皮影的故事，对于这段历史她已是倒背如流，“20世纪50年代是济南皮影最辉煌的时代，1955年，高祖父代表山东皮影参加全国第一届木偶皮影汇演，把皮影戏演到了中南海怀仁堂。演完了才知道台下坐着毛主席，他老人家说‘济南皮影活灵活现’，这是对李家皮影最大的认可。从那以后，济南皮影名声大噪。”

年轻时的李兴时，手上表演，嘴里唱演，一人就可以完成一出戏（邹本东/摄影）

“在我四五岁的时候，我就学会了敲鼓，等到了8岁我就学会了基础的皮影戏——《猪八戒背媳妇》，开始登台演出。”济南皮影传到第三代，也就是李娟的爷爷李兴时这里时，又有了新的特征。李兴时介绍，以前的济南皮影也叫“两人忙”，其中一人负责所有的表演形式，另一个人只担当锣鼓伴奏。他经过多年的积累，自创了一人一台戏的表演形式，脚蹬锣鼓，双手操作皮影，嘴里还能边说边唱。与上一辈的“摩调”唱腔不同，李兴时加入了西河大鼓等艺术特色。1982年，他表演的10集皮影戏连续剧《西游记》在中央电视台播出，同时传播到了东南亚地区，再次把济南皮影推向了一个高峰。

皮影从早期一拃长变成了两拃长，这项古老的艺术也在变得越来越丰富

生长在皮影世家，李娟从小总比别人多好几份“作业”，那都是爷爷给她布置的。画漫画、剪纸、学评书、山东快书、相声、双簧……在这样的生活管教下，小时候李娟自觉很受拘束，“感觉就是为家长活着，爷爷对我要求那么多，我得做到他高兴才行，那时候真的是不理解，心里总是不服气的。”

李娟（左）受爷爷李兴时（右）的影响，自小学习皮影，技艺精湛

但正是这样的严格要求，磨练出了李娟扎实的表演功底。“我5岁就开始登台，15岁便能独立撑起一台大戏了。”一次为香港回归周年庆录制节目的经历，让李娟见识到了大场面，“第一次独立登台，手忙脚乱的。当时，我表演的剧目是《荷花仙子》，在台上拿着20多个道具上下来回替换，稀里糊涂演完了，出了一身汗，脑子一片空白，根本不知道演得好还是孬。”后来，连李娟自己也没想到，这个节目被送到香港做文化交流去了。

爷爷李兴时演出的时候，李娟经常给他打下手，爷爷的台风、表现力、对待艺术的执着和敬业精神深深感染着她。直到现在，她在演出时还会不自觉地去模仿爷爷。在爷爷的影响下，李娟发自内心喜欢上了这门独具特色的艺术。

和爷爷一起学习表演的日子，对李娟来说是快乐的

因为孝顺接棒皮影戏

跟很多传统手艺一样，皮影戏在红火一时之后逐渐受到冷落，“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，皮影已经不受欢迎了，根本没了市场，硬要坚持的话，很可能就吃不上饭。”随着李娟长大，爷爷李兴时已不再对她严苛训练，“他希望我能过好，用别的方式养活自己，生活也不要那么压抑。”

大学期间，李娟选择了儿童英语教育专业，梦想是创办一家儿童英语教育机构。然而，在皮影之外的世界兜兜转转，蓦然回首，李娟发现，把毕生倾注在皮影戏上的爷爷年事已高，演出也日渐吃力。

幕后的天地，是他们爷孙的舞台

2011年年底，李兴时在印剧本时不慎摔断腿，看着病床上心急如焚的爷爷，那一刻，李娟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价值和应该承担的责任。25岁的李娟临危受命，顶着巨大的压力代替爷爷演出。“以前我都是爷爷的配角，那是第一次挑大梁。”为了尽快熟悉，李娟一遍遍看爷爷的演出视频、听爷爷的唱腔，除了到医院陪护，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用到了节目排练上。功夫不负有心人，原定的节目如期上演。这是李兴时第一次在家里看到自己的后代进行演出，当时的他激动得热泪盈眶。从此以后，传承皮影戏的重担就正式落到了李娟的肩上。

小皮影里有大乾坤，“一口叙说千古事，双手对舞百万兵”

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更是让李兴时对这个孙女刮目相看。有一次，李娟接到了一个剧团的邀请。与以往的演出形式不同，这次对方要求演一个半小时的大戏，而以前爷爷教给她的都是一段一段的折子戏。演大戏需要很多道具，不能干说唱。此外，演出的地点是在儿童剧院，需要有丰富的内容来吸引小朋友们的眼球。在爷爷李兴时看来，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。

而李娟却不愿放弃这个展示和锻炼自己的机会，她背着爷爷，偷偷把合同给签了。此时距离节目上演只有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。设计剧本、赶制道具、排练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，李娟为了做好这件事，用尽了所有的气力。

皮影里的道具，大都是手工打磨而成的（杨超/摄影）

最后，李娟不负众望，克服了所有困难，为观众呈现了一次完美的演出。直到李兴时通过电视画面，看到了演出实况后，他终于热泪盈眶地对着李娟说：“孩子，你立起来了。”

皮影进校园，深受孩子们喜爱

李娟明白，一句“立起来”，代表了爷爷的嘱托，“以后皮影就靠我了。”李娟说，“在爷爷心里，这个重担放在我肩上，他放心。”

“如果非要问我为什么选择了皮影戏，那么最初真的就是因为孝顺。”李娟轻描淡写地说，“我要是不干的话，可能济南就没有皮影戏了。”

从爷爷手里接过来容易，如何传承下去，需要李娟一步一个脚印地来。现实往往很残酷，最初一段时间，李娟每一步都走得很难。“每次演出，都要自己搬着舞台去，演出费给200元，光租车运道具就得花150元，还要自己装卸，每次楼上楼下搬运十几次，一场下来，感觉白忙活。”除了被生生“逼成女汉子”，更让李娟焦虑的是演出太少，“我大多数时间都是闷头在家搞创作，人们根本看不到。”

“皮影女团”一起演出（陶冉/摄影）

迷茫过、纠结过，李娟也曾想过退缩，但好在，这样的时间不算太长。随着《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》颁布实施、中国皮影戏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《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》，2012年开始，李娟觉得“商业演出突然多了起来”。

“从国家到省市都大力支持非遗发展、支持文化‘两创’，济南建成了全国第一家国家级传统工艺城市工作站，连续多年举办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，还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进课本、进课堂、进校园，这都给我们非遗人提供了难得的机会和广阔的舞台。”李娟说，如果没有政策的支持和大环境的改变，就没有如今的济南皮影和自己。

李娟展示孙悟空的人物剪影

如今，李娟感受到担子之重，“真的像两座山一样重”。她也完全理解了爷爷的矛盾之处，她自小跟爷爷学皮影，爷爷却常说“可不能拿它当职业”，其实这是爷爷的良苦用心：既希望有传人，又希望他的孙女能稳稳当当的，别那么辛苦。

手艺人，更是守艺人

这些年李娟一直都在思考爷爷李兴时的艺术人生，“我一直在想爷爷这一生做皮影的成就也好，对观众的感染力也好，为什么观众能反馈这么多的笑声和掌声？所以我会反复去研究爷爷表演艺术的精髓。”李娟透露，为保持最清醒的头脑到舞台上去，爷爷在演出之前甚至不吃饭、不喝水，每一场戏他都用尽全力，去回馈观众的每一次笑声和掌声。“我一直都在学习，我认为这些年我也做到了。”李娟说。

玻璃上的人物皮影出自李娟之手，在她的手里皮影是文化，是艺术，也是心里的挚爱（陶冉/摄影）

“你不要学我模仿我，你应该最像你自己，以你的条件去发挥、去传承。”这是爷爷李兴时对李娟的告诫。

李娟也意识到，在新的时代土壤里，皮影必须要与时俱进，而这些，也是一个“年轻掌门人”的优势所在。于是，在李娟的“经营”下，济南皮影从最初的一个人、两个人变成了一支以“80后”“90后”为主的“皮影女团”；从最初的传统剧目《西游记》《武松打虎》衍生出卡通皮影、斗牛士皮影、外语配音皮影、甲骨文皮影、皮影脱口秀等多种备受年轻人喜爱的创新剧目；从最初的一块皮、一台戏变成了皮影耳环、皮影书签等200多种皮影文创以及皮影数字藏品、皮影主题肯德基餐厅等；济南皮影的足迹也遍布社区、剧场、景区、各大中小学以及清华大学和世界20多个国家……

李娟在高铁上宣传济南皮影，带着皮影走上更大的舞台

“每次都有很多外国人到后台亲自体验，他们对皮影艺术都赞不绝口。”提起这些，李娟充满自豪。如果当初是为了孝敬爷爷，现在更重要的是一份责任感。在她看来，济南皮影不是李家的，也不是山东的，而是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，皮影的未来一定是国际化的。“皮影承载着文化使命，我希望能有更多的年轻人参与到非遗文化的保护中来，让我国的传统艺术走向国际化。”

外国人也爱中国的皮影艺术

看到现在真正“立起来”的李娟，最欣慰的莫过于爷爷李兴时。“她做什么我都很放心。”晚上回到家，爷孙俩聊得最多的还是皮影，“看到她获得一个个奖杯，我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，济南皮影我可以放心交给她了。”李兴时表示。

编辑 | 石东方（山东财经大学团委）

责编 | 蒋明慧 （山东财经大学团委）

校对 | 李 炜

校审 | 张 楠 董云宇

终审 | 田秀妍 刘 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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